胡大一：任何苦难都可能变成财富
 
2016-03-30

 
胡大一说，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多疑难杂症，很多都是我们犯了常识性的错误。如果我们能更多地懂一些常识，看病会看得更好。
 
    本文发布的此时，胡大一正在赴西藏阿里的路上，每年他都会去基层做志愿者服务，他希望能给地方留下“不走医疗队”。而他对阿里的情结，缘于40年前......
    1965年入学北京医学院仅八个月后，胡大一这批大学生就迎来了“文化大革命”。1970年毕业后，他被留在了北京大学第一医院，先后参加医疗队赴西藏阿里、甘肃河西走廊、河北宽城县和北京密云县山区进行诊疗工作。
    七十年代中期，胡大一受任北京医疗队大队长，带领最后一批医疗队到阿里高原执行任务，在阿里地区人民医院工作两年。
 
    “那段经历也是我最重要的财富，对我后来应付恶劣的情况有很大帮助。那里零下四十多度，没有暖气，一年有半年在封山，听不到新闻联播，能听的是印度英语，没有任何娱乐，大家都不敢看书，怕缺氧把脑子看坏了，但是走过来就是财富。”
    他喜欢看人物传记，甚至“一直想写点什么去解读毕淑敏，看看人到底应该怎样把人生苦难转换成人生财富。”毕淑敏十七八岁时去了阿里，她从护士做到助理军医再到军医，从十八岁一直干到三十多岁，在阿里度过了自己最好的年华。
    在高原雪域阿里，作为医生的毕淑敏，很少能接触到病人，“她看的多是地方病，等到转业回北京，阜外、协和这些大医院是不可能接收她的，因为她没见过多少病例。因为落实政策，她去了企业医疗室，即使在那里她还被人看不起。”
     “在阿里那个孤独的地方，毕淑敏学会了和自己的内心交流，后来她学了心理学，她的心理学不是大学里教出来的，而是在阿里的日日夜夜亲身体会出来的。”毕淑敏的财富就是阿里，所以她写了十几部著作，小说中有阿里，散文中有阿里，纪实文学中也有阿里，她的书能打动读者，所以几乎每本书都畅销。
    “所以，人不能自暴自弃、怨天尤人，要学会珍惜每一段经历，任何苦难都可能变成财富。” 【宁静】六七十年代缺医少药，您是否也会用到当地的中草药治病？对于中医，在治疗心脏疾病，或者维护健康方面您有什么看法？
【胡大一】《黄帝内经》讲“上医治未病”，“知易行难”。扁鹊能治大病，可以做手术，能挣钱，很有成就感，大家觉得他很厉害；扁鹊的二哥是治小病的，没得大病就让他治好了，所以大家觉得他只会看小病看不起他；老大是搞预防的，大家根本就不知道他……我们目前的医疗界就是这么一个情况。
    我本身是学过中医的。六七十年代，我到农村去搞合作医疗，合作医疗站大部分是中药，西药极少，我们经常会上山采药，回来做成丸散膏丹，当时我们必须什么都会才行，针灸、埋线我都会做。
    中医的重要理念就是整体观。古代没有解剖学，中医关注的就是一个整体，现在从哲学和宏观上看，中医的理念是比较超前的。西医看的是脏器、是系统，不是整体人，看病不能像瞎子摸象，而是要解决一个人的问题。
    现在医学要讲健康，不能老讲病。中医中药无论是从理念、治疗手段上都非常适合做防治康养结合的医疗模式，中医提倡的太极拳、五禽戏、穴位治疗、针灸疗法等等，都应该融会到医疗服务中去。
    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多疑难杂症，很多都是我们犯了常识性的错误。如果我们能更多地懂一些常识，看病会看得更好。如果天天只想着高精尖、新思想新设备，如果没有对医学本质的基本认知，高精尖的东西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。
 
【宁静】目前的医疗环境正在发生改变，您倡导的医疗模式也在探索、践行和推动医疗改革。对于医改政策，比如社会办医、鼓励医生多点执业等等，您有什么看法？
【胡大一】我们国家多少年来形成的传统是：患者找的是庙而不是神，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推动医生品牌，让大家认识医生，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个神说清楚，就像让大家敬神而不是敬庙一样。
    比如，我们去协和看病挂号，都是正高职称，关键在于找出真正的好医生。现在可以通过互联网把医生推出来，这是医生真正感兴趣的。而利用医生的碎片化时间，支付一些费用是次要的。
    我认为现在医疗改革要有三个活力：
    第一，民营资本的进入。不能只靠政府投入，一定要大力发展社会办医。公立医院也可以吸引民营资本，一院两制：主体医院是公立的，康复医院可以是民营的，就好像公立医院投钱卖汽车，民营医院搞4S店一样，互动起来。
    第二，医生多点执业。医生本身应该是自由职业，但是我国多年发展下来，医生都有编制，要编制就没有自由，要自由就不能有编制，这涉及到人事改革的方方面面。现在有的医院已经开始大胆尝试，比如泰达、泰新，除了院长，包括副院长在内所有人都是合同制，医院没有编制，只有这样医生才能活起来。
    第三，互联网进入医疗服务业。大数据是纵向的，必须是地对空、空对空结合起来，医疗没有面对面是不可能的，我认为，医疗+互联网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。
    这三个活力会打破大医院的垄断，只有把这个墙撞破，医生才能真正走出来。  
访谈后记
    采访后不久，我看到胡老师通过微信号“胡大一讲健康谈医问药”发布了一篇文章《我也准备办一个私塾，和年青医生一起学看病》：
    近日看到白岩松先生办了个新闻私塾，我也萌发了办个临床医学私塾的念想。目前的医学教育本硕博连读，分科越来越细，重视学位、外文、论文，如此培养的医生往往见病变不见病，更不见患病的人。
    单纯的生物医学模式下成长的医生不了解疾病的心理社会因素，不了解焦虑抑郁可表现为胸痛胸闷出汗的躯体症状，很容易过度使用不必要的生物技术，浪费医疗资源而疗效很差。公共卫生/预防医学与临床医学之间裂痕日益加深，临床医生只治不防，越治越忙。
    我一个人能力有限，但仍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，办个医学私塾，学制半年一年，每次招生3-5人，不限学位，也不限在什么级别医院工作，只要热爱投身临床工作，想上进，都可报名。
    我希望越来越多的年青医生能热爱自己的职业，不急功近利，扎扎实实学会防病治病，理解医学，找到当医生的幸福感，看到病人痛苦而来，快乐而去，是很有价值、很幸福快乐的事。
    过去有西南联大，白岩松先生办了东西联大，我的私塾就叫“南北联大”。
    2013年度，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授予胡大一母亲胡佩兰医生的颁奖词是：“技不在高，而在德；术不在巧，而在仁。医者，看的是病，救的是心，开的是药，给的是情。”
    仁心医者，值得所有人尊敬，无论何时，无论何地......